作者：朱全弟

上篇 在东京比赛

今年5月5日下午3时，第52届世乒赛男女团体冠军决赛，我们赶到东京代代木体育馆，只见人山人海，场上气氛热烈，极有组织严守秩序的日本啦啦队，在指挥者的引领下，营造出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特别是晚上的中日女子团体冠亚军决赛，他们表现得更为淋漓尽致。到现场观看比赛，对于做过体育记者以后该行的我，已是很久没有体验这种情境了。

不料，我的“微小”感慨与世界乒乓女子冠军邓亚萍的感觉“撞车”了。她和我们一起从下午男团决赛看到晚上女团决赛。期间，她也是深有感触地说：“我退役17年以来第一次重返体育馆看决赛，感觉很遥远又很近，很陌生又熟悉。”

第二天，作为中日之桥乒乓团成员之一，我在东京富士大学体育馆与东京KING KONG名人乒乓俱乐部的田中孝树比赛。先负一盘，接着连扳两盘。我们是2号台，因为1号台的张华早早取胜，场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们这里了。田中先生是削球兼进攻，第一盘我有点急躁，输了。第二盘我采取大角度提拉，他削过来我托一近网球，等他跑过来我再发力，结果奏效。比分扳平后，我信心大增，第三盘一直领先，只是他削过来的球也很转，造成了我的失误。10比8领先，输了一个，最后一个，我坚持自己的打法，提拉、轻托、再发力，终于以11比9拿下决胜局。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包括有礼貌的日本东京名人俱乐部成员以及富士大学的师生。当晚，日本媒体老大HNK用5分钟的时间罕见地播放了我们到达东京与当地业余选手比赛的消息。其中还有我的一个潇洒击球的镜头。

赢了，感觉真好。这是我唯一的出国比赛，获胜自然可喜。后来，上海外语频道中日之桥采录每一位团员的一句话，我是这样说的：“作为一名业余乒乓球选手，能够为推动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作出一点小小的贡献，此生有幸。”

此前，邓亚萍也上场作辅导比赛。她，对于我，也可能就是瞥了一眼。后来，她竟然对我说：你打得不错的。令我倍感荣幸。

从东京到名古屋，坐新干线。再到神户，乘坐的是大巴。路途遥远，正好腾出空间，我坐在邓亚萍身旁，听她讲球。

邓亚萍当年入选国家队，5个教练反对，认为她个子矮，没前途。唯独张燮林力挺：你们说她矮，请问有谁把她吊死？张燮林最后说了一句极为经典的话：正因为她个子矮，看出去的球都是高球，所以她每一板都扣杀。

高人，一句话，把劣势说成了优势。

邓亚萍没有辜负恩师张燮林的厚望。在日本，邓亚萍说出了她对乒乓球的理解和实践，令我们这帮业余选手大开眼界，而我与他们不同的是，还想到了我们的拳。球与拳，有太多的相似，其理一也。

下篇 听亚萍谈球

邓亚萍说，她打每一个球，都是迎上去的，正好整个身体对准来球，挥拍击球，手臂并不用多少力，靠的是丹田发力。她还说到了中国女队现在的步法，因为“天下无敌”的光环掩盖了自己的缺点。一定要跑到位，整个身体迎上去并靠丹田发力，这不是我们的心意拳的步法吗？丹田发力也不正是我们的绝（加提手旁）劲吗？丹田发劲，难怪个子矮小的邓亚萍雄踞“乒坛一姐”宝座达17年之久。在车上，我请教邓亚萍如何对付长胶，这是业余选手普遍碰到的难题。邓亚萍说，发奔球，然后先轻轻提拉一板，等他回过来，再发力打。此外，邓亚萍还说，长胶一般只能推，但是到了她那里就能进攻了，这就让对手吃不消了。更有一招是，她能在触球前的一刹那，改变击球的方向，从而使对手无所适从。我想，这也恐怕是邓亚萍长盛不衰的绝技吧！

到了神户向阳中学，我们中日之桥乒乓团中的张华和吕建国，他们分别打过北京军区队和南京军区队，也算是专业退下来的，他们打表演赛。向阳中学的学生们整齐有序，安坐不动，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接着，邓亚萍辅导小运动员。马场玉子是兵库县女子乒乓冠军。据在神户赶来的两位中国乒乓教练朋友介绍，马场玉子家境贫寒，父母为了全力培养她打乒乓球，全家省吃俭用，每天吃豆芽作小菜，在经济发达的日本竟然也有困难家庭，这着实让我们赶到意外。邓亚萍听了以后，更是有心从乒乓理念到具体技术都详细地传授给她。马场玉子打球非常刻苦，邓亚萍看她把球拍往后再发力击打，当即指出：这也许是你们的教练问题。邓亚萍发现，日本乒乓界普遍存在这一问题。邓让她马上改进，迎上去，再打。果然力量不一样了，“打得死人了”，这是另一位高手的评论。事后，邓亚萍说，我是听了关于她的介绍，再看了她打球还有灵性，就多教了她一点。

这里有个小插曲，我看既然是辅导嘛，我和队友叶坚秋也拿出了乒乓板过一把瘾。其时，徐寅生在旁边台子辅导小球员，他站在球台左侧，要求小球员每拉一个弧圈都要把脸转过来看他，妙！因为看得到徐寅生的脸了，就说明你的动作做到位了。当然，手腕还有往里带扣的动作。这种教法实在是高明！

相邻嘛，几天下来，也熟了。徐寅生过来辅导我，叫我击球时往上，结果一个个暴冲球就在我的拍下打出来了。徐寅生看了连连鼓励，还说，你这样就有大将风度了。是的，但徐指导更是帅。

还有一个近身球，我移步慢了，身体失去中心，勉强打出去，却有“人仰马翻”的窘态。徐寅生立马指出，这个不行，打球时人绝对不能往后仰，这使我突然想到小凌老师经常批评我们打十大形和水浪拳出现的毛病，这是同一个道理。

晚上，在出生中国留学生的实业家郑剑豪的剑豪大厦里，兵库县产业部部长和神户市市长出席了晚宴。郑剑豪先生致欢迎词，讲得很理性很动情。神户方面发言感谢中日之桥乒乓团特别是邓亚萍到向阳中学辅导学生。“看着学生们高兴满足的神情，我们也替这些学生高兴。”一位日本朋友如是说。这里补充一点，金晓庆曾于2004年为郑剑豪先生拍过上下两集专题片，此次说起，十分感慨。

次日上午，日本媒体又报道了徐寅生、邓亚萍等一行在向阳中学辅导学生的消息。

这次作为新民晚报记者参加中日之桥乒乓团，日本HNK在报道时把我们每一个成员的姓名、供职单位和身份都一一报道出来，这使我很感慨，一般我们这里也就是主要的提一提，余及一概省略，人家不一样，尊重每一个人。

安倍晋三参拜靖国神社、挑起钓鱼岛争端，但是，两国人民之间还是要通过各种渠道进行交流，因此，中国公共外交协会派出了常务理事邓亚萍和另一位文化专员从头至尾参加了所有的活动。我打赢了球，还得到了徐寅生和邓亚萍的指导，特别是与邓亚萍谈球而想到了拳，真是莫大的收获。

2014年6月4日晚上21时写于桐庐富春江畔红楼宾馆1418房间

摘自朱全弟著《从上海到洛杉矶》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