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力行老师的70华诞庆典上，播放了凌氏拳艺心意沙龙献给肖师的视频，视频用深秋时分金色的树林为背景，寓意一个收获的时节，展现了肖师2005年出山以来，呕心沥血教拳育人的历程，精彩迭现，感人至深。在视频的最后，一片金黄色的树叶从树梢落下，悄然融入大地。看完老师脱口而出：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两句，出自陆游的名篇——
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我想老师一定是从落叶这个场景，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一生奋斗，何欲何求？对于花朵，留下香气就是最有意义的，碾作尘泥又何妨。对于人，是要留下自己在文化上的创造，可以随着人类的历史一直流传下去。老师自己，则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托起内家拳将倾之大厦，让弟子们站在他的肩膀上，勉力传承。即使耗尽自己，化作泥土，亦甘之如饴。
一片落叶，些许伤感。但随后老师的讲话，表达的是豪迈气概，更多是感到了时不我待的迫切，秋天的景象，更加触发了老师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精神。
老师讲话中提到《最后一个夏天》这本书的主角谢尔皮林，对他的离世形式很是羡慕。这本书老师在源深培训点上课时对大家提到过，我在第一时间买来读了，对于谢尔皮林元帅倒在决战之前的战场巡视中，唏嘘不已。觉得他真诚崇高，文韬武略，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读来不禁泪满襟。但是老师一点也不为之叹息，反而觉得这样是最圆满的结局。老师认为，人生自古谁无死，作为将军，倒在战场上，倒在自己期盼的事业中，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归宿了，这是作者康.西蒙诺夫给他的最高的人生价值，是最高贵的歌颂。 虽然谢尔皮林走了，但是留下了一支坚如磐石的团队，在他缺席的情况下，整个团队团结一致，不折不扣执行他生前制定的战略规划和方针，继续战斗，直到取得整场战役的胜利。这对于谢尔皮林来说，无论于公于私都是巨大的成功。他的人生价值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的生命具有了崇高的意义。这与儒家所推崇的士的精神是一致的，士首先是一个战士，死于战场，可谓求仁得仁。老师是孔子的忠实追随者，所以会对谢尔皮林感到羡慕，而不是为他感到遗憾。
老师还谈到了张灵甫、汤恩伯，这两位都是民国时的知名将领，都活了不长。张灵甫战死沙场，汤恩伯客死日本。老师认为张灵甫死得其所，汤恩伯则生不如死。老师推崇的是生命的意义和价值，而不是生命的长度，对好死不如赖活的价值观，嗤之以鼻。曾经有某知名作家评论，汤恩伯蹊跷死去，是被蒋介石谋杀的，因为蒋介石认为汤没有死在战上海的战场上，所以要暗杀他。可见这位作家的价值观，就是好死不如赖活，并以此推论蒋介石。其实，汤一败再败，对于一军统帅而言，已经是失尽了尊严，比死亡更难受，何须再去暗杀？这位作家的境界和蒋介石相比，和老师相比，岂可同日而语。
最让我感到震撼的，是老师说，“人来世上一趟不容易，想带走什么是不可能的，能留下些有益的东西在人间，就算没白来。”这是老师从谢尔皮林命运中感到的深切的共鸣，是老师自己内心价值追求的真实写照。老师每天的一言一行，无不由此出发。从这一点去观察老师，以前有很多不明白老师之处，一下豁然开朗。为何老师面对重重的压力和苦难，毫无怨言？为何老师面对种种的非议和折磨，处之泰然？为何老师每天超极限地为团队工作，将自己的生命安逸置之度外？答案就在其中。
老师带领大家传承内家拳，这项事业的难度比统领三军打仗，有过之而无不及。元帅拥有生杀大权，触犯军纪者可杀之。我们凌氏拳艺团队内，大多数人都是利用业余时间自愿前来参与工作的，在人员的管理、工作的安排方面，要复杂得多得多。老师要考虑团队的大局方针、团队的工作部署、要考虑拳理拳艺的写作、拳名的创立与完善，再加上老师还要亲临第一线教拳讲课，关心每一个弟子的成长，且要处理很多不令人愉快的事务，无论脑力还是体力的付出，都超出年龄极限，对健康长寿极为不利。尽管弟子们一再劝老师多照顾自己、多休息、不要每天都那么拼命，但老师总是说，天命所归，时不我待，革命尚未成功，本人仍需努力。在老师心目中，不辱使命是人生第一目标，为之付出生命，在所不惜。把凌氏拳艺传承下去，在人世间留下这一民族文化的瑰宝，这一生才有意义，生命的长短不在他考虑之列。
老师为了传承，生活中的一切都围绕传承来安排。当年自己的公司做得红红火火的时候，毅然决然停止，老师觉得，做到让家人吃饱着暖，衣食无忧，就可以了，继续做生意，只是在数字后面加零，无益于提升生命质量和意义。传承内家拳，可以造福万千后人，意义非凡。所以老师义无反顾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培养传承弟子上来。我本人也已经是年过半百，也不断追问自己，生命的意义何在？从前我认为，我的人生价值，就在于，给予我的家人、我的员工，一份舒服安逸的生活，几十年不断努力，希望给他们的物质财富越来越多。追随老师越久，越觉得我的追求止步于此，是肤浅的，人生应该有更高的精神追求。金钱，很快就会烟消云散，而思想、文化，才能永世长存。2500年前，孔子留下了《论语》，他的思想直到今天，依然在深刻地影响着中国人。他的儿子孔鲤去世，送葬时有棺无椁，可见，孔子并不富有，也没有给孩子留下什么物质财富，可是中国人千秋万代都受益于孔子的教导。这次听了老师的生日讲话，更感到自己的追问，答案已经明了。有幸加入凌氏团队，面对一份历史使命，实现自己更高人生价值的机遇，就在眼前，当珍之惜之。
在自己生日的庆宴上，在人人都祝自己健康长寿的贺语中，肖师却超凡脱俗地谈起自己的生死观，谈起自己所向往的告别人世的方式，淡定又从容，潇洒且自若，这种气度和胸襟，除了我师，谁与从之？老师的豁达，难以企求，怆凉之感，不免油然而生。多么希望老师一直健康一直精力充沛一直带领我们前行，又很清楚老师的勉为其难和坚忍意志，知道自己无论有多少愿望做多少辅助，也无能为力，无奈之下，想起了另外一首《卜算子咏梅》，或可解我心忧之一二。
卜算子 咏梅
毛泽东
读陆游咏梅词，反其义而用之。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