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追随老师师母到泰国度假，每天练拳、游泳、读书、美食、讨论工作，生活非常充实。其中最令我难忘的环节，就是跟老师一起读书，一起讨论，听老师说古论今，答疑解惑。
我最近在读《东周列国志》，对书中内容有不少感慨，得便时就向老师讨教一二。听老师评述历史人物，入木三分。老师对人性的深入了解，对世事的洞明，每每令我深受触动和启发。举一个例子，齐桓公和管仲的故事。齐桓公是一代枭雄，管仲是一代名相，在管仲的辅佐下，齐国大治，齐桓公得成霸业，成为春秋五霸之首。当时有三个佞臣，很讨齐桓公欢心，齐桓公一直用在身边。管仲病重临死之前对桓公说，“此三人者，君必去之勿近，近必乱国！”桓公曰：“此三人者，事寡人久矣。仲父平日何不闻一言乎？”仲对曰：“臣之不言，将以适君之意也。譬之于水，臣为之堤防焉，勿令泛溢。今堤防去矣，将有横流之患，君必远之！”可惜后来齐桓公违背管仲遗言，复用三个佞臣，最后被他们筑高墙围困起来，与世隔绝，不给饭食，连水也不给，最后活活饿死。桓公死前叹息无面目见管仲于地下。看了这个故事，老师问我，有什么感想？我回答，首先感慨，可怜齐桓公雄才大略，下场却如此凄惨。第二感慨，管仲英明远见，料事如神。第三感慨，要亲君子，远小人，否则必有祸端。第四感慨，齐桓公如果在智衰力竭之前，就让位于太子，一定不会如此惨死，还可保一世英名。老师说，感受都蛮有道理的，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管仲那么厉害，那么有远见，为何不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把那三个奸臣除掉？也没有关照齐桓公把那三个人杀掉？只是要他远离而已。以管仲的远见卓识，必知那三人日后会欺齐桓公老而失能，进而祸国殃民。以齐桓公对管仲的信任和依赖，管仲要是杀了这三人，齐桓公也不会拿他是问，那么管仲为何不杀他们？我说我看的时候，也曾闪过一念，为何管仲不把好事做到底？但是很快就将此疑问搁置一边，继续看故事去了。老师说：我看书，碰到疑问，绝不会放过，会反复想，当时想不通，先放下，日后会不断回顾，直到找到令自己信服的答案。老师说，你有这样的疑问，说明你有一定的敏锐程度，但远远不够，以后你要改进你的读书方式，不是只看情节只看热闹，要存疑，要思考，力求找到答案，提高自己的思辨、推理、总结能力，这样读书才能真正给你提升。老师一下指出了我长久以来存在的读书问题，我十分感谢老师的教诲，当立刻开始改进之。
对于老师的提问，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老师告知他自己推理的答案：管仲是否有意而为之？目的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干，让天下人知道齐国、齐桓公没有我管仲不行。管仲是存了私心，为让天下才名归于自己，而置君王社稷的安危于不顾。故而孔子后来也有评论说：管仲之器小哉！对于老师的解答，我不禁击节赞叹，逻辑完全成立！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反过来，也明白了孔子为什么说“管仲之器小哉！”看了好多版本对论语此句的解释，都有些莫名，而老师的推论为孔子的这句评价提供了一种令人信服的注解，也让我对什么是真正的君子，真正的君子应该有什么样的心胸和境界，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真希望这样的读书讨论再多一点，也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把老师对很多历史事件的独到见解记录下来，让更多好学者受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