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叩问剑安在

朱全弟

高铁是匹悍马，倏然而已，两个半小时就从上海到丽水。出站，转乘面包车一个小时，沿途观景，进入龙泉。抬眼往左边一望，瞥见中华老字号的剑铺招牌赫然入目。

闻龙泉大名久矣，得之宝剑已有经年。叩问宝剑是必须的。有60年历史的龙泉宝剑厂今安在？城中迁出属易地再建，总体格局布置尚可，庶几还有点古意供游人遐思。

厂内陈列各种宝剑，从孔子主张“古艺育人”始，我知圣人善弈，不闻其舞剑也，然其文武双全堪当。此间有杜甫七言诗《公孙大娘舞剑》之七星剑，亦有秦王剑和赵匡胤依仗的龙膘剑。有一柄湛卢剑令我驻足瞻仰，此件是仿制，介绍其相传是春秋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后为北宋岳飞识得，其组建令金兵闻风丧胆的“岳家军”，还收复了大片河山。观此剑也，不由赘述几句，剑在冷兵器时代属“短兵”，因为前端有尖刺，两边皆有刃，从剑头到剑的两面都具有杀伤力，盖其是一种单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兵器，而素有“百兵之君”的说法。

一圈下来参观毕，休息处遇见龙泉剑掌门人张叶胜，18岁学徒至今，已远超“十年磨一剑”。张叶胜是当代铸剑大师，余惴惴不安询其当今购剑者为何人，答案使我黯然。习武者不多也，几乎为退休老者之专利。复问座中一位与之洽谈的年轻企业家，其坦诚告我买剑是为了摆设。火器昌明冷兵器休矣，亦属自然。一悲一喜乎？剑的另一功能观赏乃至镇宅之用，几千上万甚至数十万元都有人问津。市场前景好，但对传承亦不无裨益。出于爱好，我问张叶胜大师是否会舞剑，他坦率说，会几下，但这个东西要每天练，很费时间。

剑是武侠之利器，然今人有所不知，古人集文武于一身实在寻常不过。李白仗剑走天下，陆游也会拳，辛弃疾更是在帐前马上写下无数豪迈脍炙人口的诗词。倘若，剑无人舞，那宝剑工艺即使传承也终究缺了核心，这也是我的老师凌彪先生对我言及，他当年未跟李道力学“青萍剑”套路感到遗憾。当时评弹名家杨振雄的公子杨洋也来跟李道力学此剑，不会武术的杨洋不打拳但也不好好学剑，他告诉凌彪自己只是为了舞台演出“造型”需要，只要几个亮相动作即可。呜呼！“青萍剑”至今不知是否已经失传？

由是观之，浮想联翩，龙泉似可组建武林高手及爱好斯艺者作为龙泉宝剑队，将龙泉宝剑舞出更加优美的线条来，作为活体“流动广告”，流到东流到西，流到全世界。一定惊艳，远胜广场舞。

摘自2017年1月5日新民晚报夜光杯